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战地记者之死

战地记者之死

【前言】

2016年,我写过一篇意识形态有问题的微型小说,当时看了阮文鸾枪杀越共、南非记者卡特自杀身亡这两个事件,有感而作。现在回过头看,真是尴尬到脸酸,具体是哪里有问题就不说了。然而,我还是决定把全文发出来,毕竟黑历史也是人生的一部分,你喜欢还是不喜欢,它都在那里。如今,我的思想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,正所谓:

悟已往之不谏,知来者之可追。

实迷途其未远,觉今是而昨非。

【正文】

“如果你没法阻止战争,那就把战争的真相告诉世界。”

桑迪·汉弗莱又扛起摄影器材,开始在涂满血污的废墟中奔波了。他被派往战火纷飞的柯奥斯和特鲁苏边境将近三年。作为一名热血盈腔的战地记者,他曾经在硝云弹雨中穿行,曾经在炮火轰鸣的大地上匍匐前进,曾经差点命丧于激进分子的枪口之下,曾经一边听着轰炸机在头顶盘旋一边奋笔疾书,向世人揭露战争真实残酷的一面。他像个士兵,却没有枪。摄像头就是他的武器。

远方偶尔传来几阵轰鸣,夹杂着步枪的突突声。巡逻兵面无表情,似乎早已对柯奥斯与特鲁苏两国断断续续的对峙习以为常。人们漫不经心地行走在遍布瓦砾的街上,仿佛失去了魂魄,空留一副皮囊。汉弗莱被炙热的空气烤得无精打采,刚想找个阴凉地儿坐坐,却发现不远处的麦尔斯将军——西洋联邦共和国同盟军的军官——用枪指着一名特鲁苏少年的头。汉弗莱原本蔫软的神经立刻绷紧了。就在千钧一发之际,他举起相机,迅速按下快门。

那组名为《西联军官枪杀特鲁苏少年》的照片完整地记录了从麦尔斯即将扣动扳机,到少年的头部鲜血四溅、脑浆迸裂,再到那具孱弱的躯体瘫软在地的全过程。照片一发回西联就掀起了滔天巨浪。翌日,西联各报社纷纷把这组照片刊登在头版最醒目的位置。尽管照片由于拍摄距离不够近的缘故而显得模糊,稀释了原有的血腥度,但细致入微的文字描述足以刺痛读者的神经,让公众嗅到令人反胃的铁锈味。杀害手无寸铁的平民本来就不可饶恕,未经判决就执行死刑简直是对生命的亵渎,更何况对方只是个孩子!义愤填膺的群众涌到大街上示威,抗议军方的暴行,要求西联终止对柯奥斯政府的援助。所谓“援助”,只不过是西联为了在海外攫取更多资源,压制特鲁苏境内恐怖势力,而对柯奥斯政府进行扶植罢了。

“麦尔斯,杀人犯!”“侵略军滚出特鲁苏!”“停止不义战争!”“废除征兵制度!”“我们拒绝帮柯奥斯打仗!”“西联总统是头号战犯!”示威者高举标语牌、总统和将军的丑化肖像大喊口号,将政府大楼围得水泄不通。军警不得不对失控的群众使用胡椒喷雾。这反而激怒了示威群众。他们高唱反战歌曲,有人甚至开始焚烧国旗。

几个月后,这场战争由于耗资过大和不得民心而终结了。汉弗莱也获得了新闻界的最高荣誉。这时,人们的注意力从政府转移到这个战地记者身上。有人赞扬他用一组照片挽救了千百万战争难民,也有人指责他没有及时阻止悲剧的发生,宁愿牺牲孩子的性命也不肯放弃拍照的机会。

“我不会再当战地记者了。”汉弗莱瞪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,咽下一杯苦酒,喃喃地说。新闻界的殊荣并没有让他感受到丝毫愉悦。在战场上东西辗转时,汉弗莱常常感到十分无助。当医生、战士们各司其职时,看着尸横遍野的土地,沙尘滚滚的战壕,肆虐舔舐残垣断壁的火舌,呼天抢地的难民,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拍照。他甚至救不了一个孩子。这种痛苦时常令他彻夜无眠,形容枯槁。他只能日复一日地安慰自己:“没事的,战争已经结束了。我救不了那个少年,但我的作品拯救了更多的人,不是吗?”

汉弗莱决定抛弃这段梦魇般的回忆,在一家大型杂志社找了份还不错的工作。他负责管理一个有关世界各地奇闻趣事的栏目,每天都会收到不少来稿,逗得他捧腹大笑。渐渐地,汉弗莱恢复了往日的神采,脸上总是挂着微笑。他慢慢安定下来,就这样无忧无虑过了好几年。

也许很多人看到这里,会以为故事的结局还算美满。然而,当你以为自己终于爬上幸福的天梯时,命运总会冷不防地抽掉梯子,让你摔个遍体鳞伤。

那天,那个栏目还是像往常一样收到许多来稿。汉弗莱吹着口哨,拿起稿子就往椅背一靠,饶有兴味地审稿。满眼骇人听闻的标题加上七彩斑斓的配图,让他有点审美疲劳。蓦地,他不经意摸到一沓书信——没有配图,只有一行行整齐清秀的意大利斜体。如此朴素的气息反而引起了汉弗莱的注意。那种感觉就像在杂英缤纷的花丛里发现一株小小的白花,瞬间令人倍感清新自然。汉弗莱不由地站了起来,在办公室里踱着小步,细细阅读这份稿件:



尊敬的编辑先生:

感谢您可以在百忙之中抽空审阅我的稿件。遗憾的是,我要讲述的既非奇闻,也非趣事。相反,这件事如此悲伤,以至于可以产生一种令人绝望的窒息感。

我的父亲是一名西联军官,几年前投身于柯特战争。他明知这是一场不义之战,但是迫于上级的压力,不得不奉命行事。即便如此,他始终坚守底线,要求部属遵纪守法,从不滋扰平民,同时竭力阻挠同盟军干涉柯特两国的政务。每逢战斗,他必定身先士卒。他经常向饥饿伤病的难民伸出援手,很快就在当地树立起威望。

在一次巡视过程中,他发现有个目露凶光的孩子穿着自杀式炸弹背心,准备越过边界发动袭击。当时附近有不少行人和摇摇欲坠的房屋,还有易燃易爆物。一旦炸弹引爆,后果将不堪设想。情急之下,他击毙了那个孩子。后来,军队证实了那个孩子是特鲁苏恐怖组织的成员。

父亲因为自己杀死了一个花季少年而懊恼不已。那个孩子本该像我们一样,在学校里接受良好的教育,和同伴嬉戏,憧憬美好的未来。但是他却被恐怖组织训练成杀人机器,漠视生命,失去了人的情感。

不管怎么说,父亲成功遏制了一场即将爆发的灾难,挽救了许多人的生命。不幸的是,媒体却凭着主观臆测,把他大肆渲染成一个嗜杀成性、连孩子都不放过的战争狂魔。战争结束后,政府迫于民众的压力,并没有公开真相,还给父亲应有的清白和荣誉。他担心家人受到邻居的歧视和侮辱,只能带我们移居国外,隐姓埋名,开了家小餐馆。生活虽然不算富裕,但还算安稳。

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该多好!

不知为何,有一天,父亲的身份突然曝光了。小餐馆也好,家也好,总是受到人们的骚扰。他们往门口泼红油,在墙上大书“杀人犯,我们知道你是谁”。无论父亲如何辩解,人们也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所谓“真相”。我和弟弟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,无助地看着愤怒的人群把东西砸个稀巴烂。父亲被他们打成重伤,生意也做不下去了。我们只好不停搬家。

从此以后,父亲终日郁郁寡欢,身体越来越差,在不久前含恨离世,再也盼不到沉冤得雪的那一天。

我希望人们在看到这个故事时,能静下心来思考几个问题。眼见一定为实吗?媒体说的一定是真相的吗?群众的眼睛一定是雪亮的吗?世事一定是非黑即白的吗?

冒昧来稿,非常抱歉!希望您可以理解一个悲痛的女儿的心情。

汉娜·麦尔斯



血液骤然冲上头顶。汉弗莱大叫一声,眼前发黑。他浑身发麻,双手颤抖,踉踉跄跄跌坐在地面上。稿件纷纷扬扬飘落一地。

“麦尔斯用枪杀死了一个恐怖组织的少年。我用相机杀死了他。人们用盲目的正义杀死了真相。”

第二天,人们在汉弗莱的住宅里发现他自缢身亡,还有一封遗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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